比我想的长一点点儿?
应该还剩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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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楼明诚从茶馆出来,街上依旧行人了了,雨似乎小了些,一条短街走到尽头,也听不到雨打伞面的声音,雨竟然就如此停歇了。明楼站在街上,放下伞来,不出片刻雨收云霁,天空也亮堂许多,再不多时,街两边的商贾摆出摊子来叫卖,这冷清了好几日的街衢重又热闹非凡。
胭脂水粉各色香料,无一不全。
几个总角孩童低着明楼袖子跑过,溅着街上青石未干的水坑一路清清脆脆欢声笑语,后面又是个小姑娘的哭声,连连喊着哥哥等等。
明楼望了明诚一眼,忽然想起少年时,明台在前头跑,明诚追不上手里还提着明台一路买来的吃的玩儿的,又回过头来找自己,明楼就走过去牵着他的手。
明楼却又很快将笑意藏了,清清了喉咙,往前走了两步,匆匆在一家铺子前站定了,随手拿起一只满工的荷包来,拿起来才发现那荷包上一面绣着鸳鸯戏水一面绣着比翼双飞。
“先生看着面生,不知先生从何处而来?”
那店家是位锦衣的妇人,虽是上了些年纪却也看着保养得意,见明楼看得仔细连忙搭话。
明楼回望了明诚一眼,眼中皆是苦笑,这可真是笑问客从何处来了,大姐明镜在苏州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们两个倒成了生人。
“本地人士,久未归乡。”
那老板娘愣愣的点点头,忙又问一句,“先生可是要送与心上人的?”
明楼又轻咳了一声,听见明诚在自己后头忍笑忍得难受,轻叹了一声是,忙放下了这只荷包,匆忙抓起另一只。
只见这只藕色的荷包一面绣了个福字,另一面儿绣了两只梨花。
明楼越看越喜欢,仔仔细细看了一番针脚,扔了银钱,告辞了店家,接着往前走。
两人在这街上走得慢悠悠,明楼心里照旧七上八下打了一捅水,眼看着一条长街终于要走到尽头,忽然站住不动了。
“兄长?”
“这个给你。”
明楼把荷包塞进人怀里,又转过头去快步走,怕明诚再多问一句。
还好明诚未多问一句,只是忽然往前赶了两步,忽然与他并肩,又忽然牵起了他的手。
琵琶袖落了下来,盖着明诚纤细修长写出文字能锦绣京华洛阳纸贵也能气活了书院先生气炸了六部同僚的手,也盖着明楼马下治国出仕入相刀笔文字也书写一篇兰亭序的手。
也是这一条街,也还是他们两人。
也还是牵起了手。
也要一路牵回家。
明家原在苏州城外五十里,几番罹难如今已然故园荒芜,明家长女明镜掌家十余载,斗败了汪家,生意越做越大,早在苏州城内建了新园。
明楼和明诚认不得家门,邻里也只知明家有二少在京为官,这回乡还不是要点上十几里炮仗,再来一出打马观花衣锦还乡,先呼后拥,谁道他二人就如此携手归来,还道是附庸风雅游园的清客,没给赶出来已是不错。待到家门口,那仆人什么人没见过,要见明家明大小姐的能排出二里地去,这半月来明家三公子又要大婚,想浑水摸鱼进来的更多,明镜忙着明台婚事,六礼一样不能少了,事务繁杂,怎么可能谁来了都见着。
结果明楼和明诚就在自己家门前站了大半个时辰,直到小丫头阿香来说,门外站了两位先生,怎么看怎么像大公子和阿诚哥。
明镜正与堂长兄叙话,忙带人迎出门去。出来拉着明楼看了又看,好好演了一出执手相看泪眼,到了最后才看了一眼明诚,嘴角一紧,喊了一声阿诚,脸一下冷了,明楼上前一步将人挡在身后,拥着姐姐进门去,明诚也要跟着进去,却被下人一脸为难的拦在门外。
明诚自顾自笑笑,见了明楼进了门去,站在原地没动。待人都散去,孤零零一个人往回走。
原是两个人来却一个人回。
明诚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来走去,不知何时又转回刚来那家买荷包的店铺,刚才在街上哭的小姑娘坐在屋檐下头圆圆的小脸儿上还挂着泪痕啃着一块甜糕,见他站着不走,轻轻喊了一声哥哥。
老板娘见他腰间戴着荷包,还道他来退的,一脸难色。明诚忙到,是宫绦乱了,请老板娘绑个新的。
老板娘这才露了喜色,玉佩和荷包重绑了琵琶结。
明诚重新接过,系在衣下,轻轻拍了拍小姑娘的发顶,这才告辞。
天色渐渐暗了,这条长街又重归寂寥,一条街走到尽头,天空又落下雨来,雨越下越大,明诚想了想,往灯火热闹之处赶去,只盼有一二酒家收留他这个无家可归之人。
他只顾低头赶路,转过三条街区,只见一派灯火通明莺歌燕舞。
他这回真是只有苦笑了。
本朝官员不得探访秦楼楚馆,若是被人抓到让王天风参他一本,吃不了兜着走。
他躲在灯火阑珊之处,好歹他一个六部侍郎避雨还能避得如此狼狈的。明诚实在该叹一声运途不济世道艰难。
对面高楼传下来的一手琵琶曲。只听那楼上的瘦马幽幽唱道:一入深宫里,年年不见春。聊题一片叶,寄与有情人。
这歌声唱得幽咽婉转,听得让人也不由得为之感伤,琵琶又响了两声忽然转调,只听一戏子也跟着唱道:花落深宫莺亦悲,上阳宫女断肠时。帝城不禁东流水,叶上题诗欲寄谁。
二楼的轩窗忽然支开,明诚仰头看去,却见一青年靠在窗前。
“明台!你给我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