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顾以忘言

开个小号,专门扔楼诚脑洞。大号是这个:群燕辞归。回复的时候用,被lof逼死。

不出本子。

【楼诚】芦花深处 09 end

不当中二少年很久了。

会有整理修改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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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

第二日两人起得并不太晚,想来也是,原先在欧洲或是在苏联,风雨来雨里去,几天不睡睁着眼睛听风也是有的,闹得多晚,第二天有事儿心里惦念,都醒得来。

明诚又去隔壁书房翻了几本旧期刊出来,刚好翻到齐鲁大学一先生写的,软绵绵的北京话和胡同里喵喵叫的猫儿横飞,明诚读来有趣,又躺在摇椅上不愿意醒来。明楼拿他无奈,出门吃早,看着人家快收摊了,吃了两碗豆浆一根油条,守摊子的人一边收拾擦桌子一边跟他说先生要是还饿不如去趟东头,半刻钟的路,那里什么吃食都有。

明楼想着刚来时李大爷给他俩做了炸酱面家里还有小孙子,合该回个礼,连忙问可有点心铺子,小贩说有的有的,有家分号正在街上,那家萨琪玛杏仁茶最是讲究,先生不妨买来尝尝。

明楼合计着不错,去街上转了一圈,买上几块儿糕点带回家,分给了明诚些,让他饿了记着吃,又拿上需要浆洗的衣服去了后门给了洗衣嫂,再提着点心上门拜访邻居去了。

明楼不太懂北平的礼数,进了院往影壁后头一转,正听见屋里老两口吵架呢,明楼不知道该不该过去敲门,想来实在尴尬,只好站在院子里低头数水缸里的金鱼,结果这一低头,正看见那只叫阿花的猫咪,蹲在院子里,贪睡。

明诚早上读的那书,好像就是叫猫城记来着?

屋里老两口吵得正欢,听来却跟相声似的特别逗,等过会儿不吵了,明楼又听老两口说起孙子。

孙子过两天就要跟着儿子儿媳出城,可别又像原先孙女似的,就那么去了。谁谁家的儿子,原先还说怎么能给太监当儿子,可你瞧怎么着,活得不比谁滋润。太平湖那地方收人可别去,太子太傅跳湖的地方,那可是正经八百的士大夫,怎么就那么想不开,谁有口饭吃还不能活吗……

明楼找了个地方坐下,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还能进去。

再等了片刻,老太太怕真是说累了,总算停下来不说了,明楼才站起身来,故意清了清喉咙弄出点儿动静来敲门。

李大爷见他来是真心欢喜,忙要请他进来聊天儿,明楼递了点心,忙说下午还有事情,就不坐了。老夫妻俩一直送他到门外头,站在胡同槐树下还目送了明楼好久。

明楼回来,不急着见明诚,先去擦了把脸,梳妆台的镜子里映着他一张脸青青白白的,道貌岸然。明楼深呼了一口气,才觉得情绪稳定了些,

可在明诚面前,他还是露了端倪,明诚看了看他脸色,就问他这是怎么了。明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却又忽然想起唱词里一句,扯了一下嘴角,跟明诚说,就是想起一句唱词来,我来唱给你听: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踌躇。

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下午他俩坐了车去方家,北平城有讲究,东富西贵南贫北贱,方家宅邸正在西边。独栋洋楼,虽说比不上顾维钧府邸,可在北平城里也是一等一的豪宅了。方家在江南本是名门望族,倒也不足为奇。明楼和明诚下了车,往里走,推门就听见客厅里有钢琴声和歌声,他俩进来也没停,明诚听得出来,这是那首Ave Maria,原先在巴黎的教堂,也曾听过。

弹琴的是爹爹方步亭,唱歌的是儿子方孟敖。

方孟韦坐在沙发上拉着另一个小妹妹,该是姑爹谢培东的女儿木兰,不过谢培东不在,方步亭的夫人却在,抱着穿戴整齐的女儿,站在钢琴的另一边。

方孟韦唱了一段唱不上去了,方步亭的夫人接着又唱,悠扬婉转余音绕梁。

一曲唱完明楼和明诚忍不住鼓掌,几人跟着方步亭都站来起来,方步亭往外让了两步,拱手道,明先生和诚先生来了,快请,快请。

方步亭和颜悦色,一改昨日嚣张跋扈气贯长虹。

明楼之他所料未错,这位方先生也自是有他自己的打算。

方孟敖面儿上不表示,佯装矜持,那边儿方孟韦迈着小细腿儿,不敢扑明楼倒是一下扑在了明诚身上,大叫一声先生好。

明诚忍不住微笑起来,一把将方孟韦抱了起来,那边方夫人看他俩却笑道,看来孟韦是和诚先生有缘,这么粗粗看来竟是有三分相似,又跟先生亲厚。

这么一说,明楼也看了过来,要说哪里像,无非是眼睛像,又圆又大黑亮亮的,当年他就想什么都给他。

那边谢木兰也跑了过来,非要和自己小哥哥比,也不怕明楼,伸着手要明楼抱。

明楼这一回还真不敢抱了,那边方孟敖走过来,一把抱起了木兰,转圈圈。

木兰被他逗得止不住的笑,孟韦也伸着手,又要哥哥抱。

这么一闹,过了好一会儿两人才真正坐下,茶也泡好了。

方夫人陪着聊了聊家常,带着一众小儿女去了院子里玩,明楼和明诚被方步亭请去了书房,坐下慢慢打肚皮官司。

方步亭不说话,明楼和明诚也不说话,一壶茶慢慢见了底儿。

方步亭再去倒热水,却不小心溅了出来,正溅在旁边一侧书卷上,明诚低头一看,正是一卷世说新语。

方步亭见他目光,就问,诚先生读的是洋文洋科学,对此也有兴趣吗?

明诚微微一笑,却说,世说新语读来妙趣横生,闲来读,却又觉得深不可测,尤其其中一卷,写道孔融被抓,他的两个孩子一个九岁一个八岁却恍若不觉得还在院中玩闹,孔融说可以保全我的两个孩子吗?两个孩子却说,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果然过不了多久,抓捕孔融儿子的两个差役也到了。”

方步亭正了脸色,笑意不再,说道,诚先生,这可是在借古讽今吗?

明诚还没回答,明楼却开口了,我们都知道战争,最晚不过明年秋天,难道方先生事到如今还抱着一丝侥幸吗?

方步亭嘴唇颤了颤,望着窗外,一众小儿女。

世道艰难,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好好护住一个小小的家。

“谁又忍心看这山河成焦土。”

三人聊完了也晚了,方步亭执意留了两人晚饭,吃完了在园子里转了转才将两人亲自送出门去,再三告别,等明楼和明诚走出两步,又把人叫住了。

“蒋先生明天一早启程去南京公干,明先生和诚先生可愿意替我送他一送?”

 

方先生的要求不好拒绝,第二天一早,明楼和明诚果然来了车站,蒋先生没想到还有人来送他,见到明楼和明诚不免吃了一惊,心里却是高兴的很。

火车还有片刻就要开了,蒋孟邻站在车厢外头,着急再跟明楼说上两句话。

“如果战争开始了,蒋先生会去哪里呢?”

“芦舟啊,我相信中国的未来希望,在青年。”蒋孟邻想了想,些许忧愁的望向火车头的方向,站台传来最后的哨声,“如果战争开始了,我会带着我的学生和老师浪迹天涯。到那时,我想,我们还会在重庆,见上一面。”

“再会。”

“再会了,明先生,明小先生。”

蒋孟邻上了车,明楼和明诚退后一步,火车终于鸣响了汽笛,缓缓驶出站台,越来越快,顺着轨道,终于不见了踪迹。

“大哥,我也忽然想到一段前两天读到的话。”明诚忽然说道,“愿中国青年都摆脱冷气,只是向上走,不必听自暴自弃者流的话。能做事的做事,能发声的发声。有一分热,发一分光,就令萤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里发一点光,不必等候炬火。此后如竟没有炬火:我便是唯一的光。”

明楼看向明诚坚定的目光,他想,就算是前方黑暗一片,他们心中仍然拥有希望,而每个人,每一个青年心中的希望,会像一簇簇火苗,终将照向未来,终将照彻长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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